上篇:

感觉就像是窒息一样…

自己拼命划水,试图要在水中浮起来。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头脑中不断闪烁一个念头:要是自己再不能呼吸,自己的肺部就不能再支持下去了,生命到此也即将终结。

当自己的身体不能像以往一样正常运作,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巨大的障碍,那个时候自己就知道了自己作为一个肉眼凡胎,一个平庸的哺乳动物,是多么的脆弱。伴随着身体的不断衰弱,大脑的能力也会日益下降,正常思考的能力会丢失,稳定而有序的记忆也会丢失。自己的一切信念,一切思想,一切自以为是的哲理,都将会在头脑的不断乱序中丧失。这混乱的秩序,就像是泰山压顶一般,碾碎一切的意志。生命的一切,就像是一把抓在手里的沙子,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的手中缓慢地流逝,却怎么攥也攥不住。

死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具有了极其现实的意义,它的真面目出现了…

随着身体功能的全面崩溃,病态而虚弱的大脑已无力再支撑起逻辑思考所需要的神经突触刺激,逻辑将会消失,理智将会消失,剩下的只有零星但是强烈的情感。因为只有情感,才是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感官,人类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切身体会的一种神经刺激。快乐和气愤,感动和不舍,或者是其他的更为复杂和微妙的情感,在大脑中混乱翻腾,这似乎是生命之舞的终章,最后的狂欢。

慢慢地,等到时机成熟,大限已满,就到了死亡的时刻,一个伴随了自己一辈子的幻觉,曾经是那么的遥远,远远望去只是一片模糊的阴影,但现在,自己却走到了它的跟前,只有一步之遥了。

在濒临死亡之时,已经大面积失效的大脑已经不能再思考死亡的意义,但是却能在一次次变得不断困难而吃力的呼吸中,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大脑中闪烁过一些最后的画面,或许是最唯美的画面,一些对自己最珍贵的瞬间,可是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把这些画面分享给自己爱的人了。无论生前是多么豁达,多么信仰主的慈悲,在那时人仅仅是一无所知的动物,一个已经完全丧失了智慧能力的垂危生命体,一个将全身所有的力气用来驱动肺部的每一次收缩,和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来放缓自己走向死亡的步伐,尽管死亡的终点最终是不可避免的。人到了那样的最终时刻,大部分就是靠生存的本能来维持了,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生命的最后一次垂死挣扎。

永远没有了下一次呼吸。

感觉就像是窒息一样…

一切都彻底结束了,就像是一扇门最终彻底关上了,遮掩了从门缝里透出来的最后一束光。

还会有接下来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亦或是无穷的黑夜,亦或是无限的光明,这个问题,任何一个活着的人都说不准。

下篇:

或许这一切就没有存在过,也不应该存在,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我的出生和死亡,到底对这个偌大的宇宙,浩瀚的星空,产生了什么影响?

我们作为人类所能挥舞的最大能量,不能比拟一颗耀眼的主序恒星,持续稳定地照亮周围的一片虚空;也不能比拟昙花一现却声势浩大的超星星爆炸,释放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更不能比拟拥有无穷力量几乎是神一般存在的超大质量黑洞,无视一切,唯我独尊。甚至说,我们的存在,连一颗小小的地球,都远远比不上。

我们自认为辽阔无比的地球,不过是在目前已知的可观测宇宙中,巨大的“亚拉尼凯亚超星系团“的子星团中我们叫做“室女座超星系团”的地方。在这其中,在一个不起眼的,我们自己命名为“银河系”的星系中,在银河系外围的一条叫做“猎户座“旋臂上,一个不起眼的恒星系,我们把它叫做“太阳系”。太阳系中距离太阳第三近的一颗固态行星,正好就是我们现在认识的所有人,和所有的生物,出生的地方。我们管她叫做:“地球”。

一个孕育我们的家园,也是一个奴役我们的监狱,使我们获得生命,也禁锢我们不能远行。

有很大一部分人在死亡之前,都还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那片大陆,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民族群体居住的地方,一个我们叫做“国家”的东西。但是也有很多人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勇敢无畏地远行,上山下海,风雨无阻,希望目睹地球上的每一寸景观。我们管他们叫做“旅行者”。但是到现在为止,至少我所了解的世界中,还没有一个人在死亡之前踏足过除了地球行星系之外的任何一个星体之上,我就暂且管这类还不存在的人叫做“远行者”吧。

这样想起来我们很可悲。我们的生命的存在,看上去没有任何的重要性,更没有必要性。

我们若是灭亡,地球不会因此停止转动,太阳更不会停止闪耀,宇宙的一切都照常运行。据我们目前所知,也不会有其他文明为我们而哭泣。

所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们自己?这个答案显得很现实,也很自私。但更多的,是显得渺小,显得可悲。人类的价值,最终也没有超越属于自己这一物种的这一亩三分地的局限,自己为自己画地为牢,仅此而已,令人唏嘘。

在这颗叫做“地球”的行星的大约45亿年的历史长河中,人类不是第一个享有统治地位的物种,甚至连第二个第三个都不是。从远古纪的菌藻,到寒武纪的三叶虫,到泥盆纪的邓氏鱼,再到第一次上岸的鱼石螈,到三叠纪的爬行类动物兴盛,再到白垩纪的恐龙达到鼎盛。最后,一颗六千五百万年前的小行星悍然落下,在地球看似悠然恬静的史前森林中掀起了地壳,无数的尘埃漂浮到大气中,造成了史无前例的严冬。这次小行星撞击所造成的顶天灭地之灾难,我们现在也可以透过希克苏鲁伯陨石坑来一睹其激烈程度。曾经不可一世的恐龙就从此灭绝,而备受欺凌的边缘生物——哺乳类,从此走上历史的舞台的中心,地球也从此江山易主。直到现在,处于整个地球食物链金字塔顶端,享有无可置疑的统治地位的人类,依旧是哺乳类动物的一员,可以说,我们现在依然得益于六千五百万年前的那次灾难,不然恐龙完全有理由依旧还霸占着地球生物的统治地位。

人类目前在地球上的处境,看起来,是偶然中造成的必然,是常理中的例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我们总以为我们很特殊,但是如果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偶然,那我们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灭绝的意义又到底是什么?

没有恐龙想得到自己会被一颗从天而降的小行星给毁灭,到目前为止,距离六千五百万年前的撞击,还没有一个具有类似质量的“巨型来客”到访过地球。

人类和恐龙不一样了,我们更有智慧,我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太空观测技术来准确判断是否会有下一个小行星的来访。但是人类和恐龙也近乎一样,如果真的有小行星撞击地球,我们可以做的也不多。

我们能做什么?

恐龙是在无知中灭绝,我们只不过是在有知中灭绝罢了。

若真是如此,我们和其他的所有存在过的动物,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但是我们对此有任何准备吗?甚至说有任何措施吗?

人类个体的死亡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甚至一个人类群体的死亡我们也已经近乎麻木了。那要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面临死亡呢?

我们能做什么?

若是一个人的临死前还可以用全身的气力来维持呼吸和心跳,那是身体的最后的狂欢,最后的垂死挣扎。一个人的个体无法永生是我们可以接受的,但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群体能否永生呢?若是地球不再能够生存,我们是否在灭绝的灾难来临之前,奋力挣扎,从而摆脱这可悲的命运呢?我们是否能踏上征途,在宇宙的其他角落继续生存下去?

人类是否真的是全能全知的上帝怜爱的子女,永远受到主的无私的保佑和庇护?

如果是的话,我的主啊,请在黑暗中为我们指明道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