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葬礼后,处理完了一切后续,来参加葬礼的客人们都走了,城堡又安静了下来。
现在,才是家族长辈们最期待的时刻:老塞巴斯蒂安的遗嘱宣读。
老侯爵的四个子女,大儿子马克西米连、大女儿卢西安娜、二儿子亨利还有小女儿玛德琳,再加上老侯爵的侄子侄女们,一共加起来有11个人,聚集在了城堡里的一个秘密的小房间里。
这11位家族长辈,就如同11匹如饥似渴的恶狼,垂涎若渴地盯着这张还未打开的遗嘱。老侯爵生前指定的律师作为见证人缓缓打开了老侯爵的遗嘱。这是一张精美的羊皮纸,写下的笔迹厚重而耐久,上面盖着露玻傅叶家族的印章。
律师开始宣读:「我,塞巴斯蒂安·雅克·德·露玻傅叶侯爵,在露玻傅叶家族城堡中,身体健康且精神清醒,出于对家族的深深热爱和家族成员的关怀,特此立下遗嘱,以确保我的意志能够得到准确而妥善的执行。」
遗嘱的前面几段还算正常,老侯爵把家族在全法国的土地和房产、投资股份以及家族产业、金银珠宝和艺术品收藏按比例分给了在场的十一位,人人都有份。
可是接下来的核心内容让在场所有人都难以相信:「经过我长久以来对于家族未来的深思熟虑,为了家族长远发展的着想,以及我个人感情的寄托,我决定打破家族有史以来的规则,不将家族的城堡和我的爵位传授给我的大儿子马克西米连,而是传授给我最挚爱的孙子——费奥泰尔。我看着他在城堡中长大,他也伴随我在城堡中衰老,我熟悉关于他的一切。我见证了他成为一个真正有品格、有勇气、有才华的男人,他是露玻傅叶家族的男人应有的样子,他也是我认为法兰西男人应有的样子。他年纪轻轻就征服了世界,现在,我希望他能够代表家族继续征服世界。因此,我的城堡,以及城堡中的所有物品,将献给他。同时,我的侯爵头衔,也将传承给他。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希望马克西米连、亨利,卢西安娜和玛德琳理解我的意志。我下了很大决心才做出这个决定,这是为了家族更大的福祉和利益,请尊重我的意愿… 」
「我委托我的律师和我的挚友——亚历山大·杜芒先生,来担当此遗嘱的见证人和宣读者。」
杜芒律师颤抖着手读完了这篇遗嘱,因为他自己也知道接下来的情况会很难堪。
马克西米连第一个站起来大骂,完全失了仪态:「这是什么狗东西!?你认真的吗?」然后他冲到杜芒律师跟前,粗鲁地抓起遗嘱自己看了一遍。
但是无论他怎么睁大眼睛看,还是斜着看,还是眯着眼睛看,遗嘱上一字一句写的就是杜芒律师所读的内容,一字没多,一字没少。
房间里的人都坐不住了,都纷纷凑到遗嘱跟前,可是谁也没话说,因为遗嘱的确就是这么写的。
马克西米连对杜芒律师说:「这违背家族规矩,这违背法律,这不合法!无效!家族城堡按照法律应该顺位传给长子,不是吗?」
杜芒先生取下眼镜,带着一丝胆怯却又确信地说:「马克西米连伯爵,法律的确是这么规定的,理应传给第一继承人,那么就是长子。可是前提条件是… 在没有遗嘱或是遗嘱无效的情况之下。可是… 这是一份有效遗嘱。这么说… 一切就要按照遗嘱上写的来办,这才符合法律。」
马克西米连愤怒地抓住杜芒律师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这是一份有效遗嘱?万一他之后又改主意了呢?万一他写之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重新修改遗嘱了呢?」
「马克西米连伯爵,我是这封遗嘱合法的见证人,这是塞巴斯蒂安侯爵托付给我的职责。那么,我再次可以证明遗嘱的合法性。」
二女儿玛德琳坐不住了,她也站起来:「我不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老父亲他… 他… 准是脑子出问题了。要是可以证明遗嘱确立人在立遗嘱时神智并非清醒,那么就可以证明遗嘱不合法… 」
杜芒律师看向玛德琳:「您说的对,玛德琳女伯爵。可是这就不是单纯由我决定了。如果要否定遗嘱的合法性,那么需要交送法院审理,并且由司法官员调查,才能最终得出结论。」
玛德琳急了:「难道你就不能决定吗?一定要送到法院来裁决吗?杜芒律师… 能看出您也是个头脑清醒、品行正直的律师,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决定正是说明了我们父亲已经精神失常了吗?」
杜芒律师缓缓坐下了:「恕我直言,我对遗嘱内容也并非提前之情,我也是在刚才诵读的时候才知道内容。而当塞巴斯蒂安侯爵将遗嘱交给我的时候,他看上去很清醒,当时也有我的几名同事在场,他们可以作证。同时这封遗嘱也拥有露玻傅叶家族大印章,这枚印章只有老侯爵才能使用。因此,很抱歉,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这封遗嘱具有合法性。」
马克西米连猛拍桌子,摇摇头,却一时说不出话。
二儿子亨利和卢西安娜却始终没说话。费奥泰尔毕竟是亨利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且这个城堡本来也不会传给他自己,所以亨利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卢西安娜内心是支持老父亲这个决定的,可她也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着马克西米连。在他们的心中,马克西米连大哥依旧是领袖。
马克西米连思考了一会儿,用一种阴冷的声音说:「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人,把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没错,这个秘密就是马克西米连决定在老侯爵死后将城堡卖出去的谋划,在场的十一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因为马克西米连为了得到家族同辈们的支持,所以向大家承诺了城堡卖出去后会有大家的一份。如果一旦有人把这个泄露给了外人,然后外人又给老侯爵告密,那么老侯爵就有可能因此修改遗嘱。
房间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他们也不知道老侯爵到底知不知道马克西米连的计划。这些娇生惯养的贵族们根本就没有保密意识,一旦参加聚会或者舞会,几杯酒下肚,那他们根本就管不了自己的嘴巴,什么都往外说。他们自己甚至都不记得跟谁说过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努力回忆自己跟谁透露过这个消息,但事已至此,现在已经晚了,也根本无法确认到底是谁把消息报告给了老侯爵。
马克西米连很无语:「你们这些傻子啊,就不该告诉你们的!你们说现在怎么办吧?城堡都不是我们的了。亨利… 费奥泰尔是你的儿子,你说怎么办吧?」
「我… 要不我去跟费奥泰尔说说?我劝劝他,反正这个城堡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再说,他也应该不会对侯爵头衔感兴趣… 」
马克西米连摇摇头:「不行。费奥泰尔不能知道。我们没人能确定他到底怎么想。万一他挺喜欢这城堡呢?他毕竟在这里长大。他要是知道了,问题会更复杂。」
亨利摇摇头:「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和他也不算熟悉… 」
马克西米连看看房间里的人,再看看杜芒律师,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彬彬有礼地同杜芒律师握手,说道:「这样吧,杜芒律师,我们都知道了老父亲的决定,我们也尊重他的决定,我们尊重法律。但这毕竟是个很复杂的问题,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来处理。这样吧,请您七天后再回来。在这七天时间内,我们会向法院申请遗产继承和爵位继承的文书,以及处理一切必要的事务。彼时,在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会向家族所有成员宣布老父亲的决定,请您当我们的公证人。七天,您看合适吗?」
杜芒小心翼翼地卷起了遗嘱,然后放进了自己的皮包里,微笑着说:「当然,马克西米连伯爵。我同意,七天时间来准备再合适不过了。我会在七天后如期赴约的。谢谢,那我先告辞了。」
杜芒收起自己的物品,跟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打招呼,然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马克西米连,他们都没想到大兄长会如此轻易就妥协。
马克西米连却阴笑,摇摇头:「你们放心吧,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这件事儿交给我来办。」
说完,马克西米连很快就走出了房间。
杜芒在城堡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前来接他的马车才终于出现。然后他乘上了马车,慢慢驶离了城堡,进入了庄园周边郁郁葱葱的树林。
杜芒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等马车的这段时间,马克西米连已经用重金收买了马车夫,并且已经安排了埋伏在树林里的杀手。
马车夫并没有沿着正常路线形势,而是按照马克西米连的指示,驶入无人踏足的一条小路。这里树叶格外茂盛,挡住了阳光,显得很阴森。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还没等杜芒反应过来,就有几个蒙面人将他从马车上拽了下来。车夫转头看见杜芒被拖了下去,耸耸肩,摸摸自己鼓鼓的腰包,于是他吹了吹口哨,马车拉着空车厢又继续行驶了起来…
而地上的杜芒,已经惨死在了几把长矛之下。他的身体被长矛刺得血肉模糊,然后被装进麻袋,抛入了河流,从此不见踪影… 但是他公文包里的遗嘱原件,已经被取走,由杀手交到了马克西米连的手中。
而此时,马克西米连伯爵一个人在城堡的窗边享受着日落,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米尔费伊」蛋糕,旁边就摆放着父亲的遗嘱。现在,这不过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他心中充满了正义感,因为他坚信这样做才是为了露玻傅叶家族的长远利益,而他自己才是合法的继承人。那么,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下一步就是要铲除费奥泰尔。